2020 年 7 月 14 日
男女同性戀、雙性戀者、跨性別或多性別者是世界上遭受歧視、排斥甚至迫害最多的群體之一。在世界各地的每一個角落都存在著各種試圖改變他們的性取向或性別認同的做法。這些做法,無論是心理諮詢,醫學治療,還是宗教勸誡,術士驅邪,都早已被科學界所否定。然而,這類所謂的“矯正治療”仍然在一些地方大行其道,有時甚至嚴重踐踏人權。用聯合國性少數群體問題獨立專家的話來說,其形式“令人髮指”,甚至達到了酷刑的程度。他因而呼籲在全球範圍內禁止“矯正治療”。請聽聯合國新聞黃莉玲的報導。
矯正治療”泛指各種基於一種信念的干預,這種信念認為一個人的性取向和性別認同,包括性別表達,只要不屬於特定環境和時間中其他人心目中的理想規範範疇,都能夠而且應該被改變或壓制,尤其是男女同性戀、雙性戀者、跨性別或多性別者。因此,這些做法一律都是要實現從非異性戀到異性戀的轉變、從跨性別或多性別到順性別的轉變。
維克托·馬德里加爾-博爾洛斯(Victor Madrigal-Borloz)作為“聯合國防止基於性取向和性別認同的暴力和歧視問題獨立專家”今年在年度工作報告中專門討論了這一問題。
他在7月7日向人權理事會所做的彙報中指出,至少有 68 個國家存在“矯正治療”做法。根據調查,這種現象在非洲“很常見”,在拉丁美洲和加勒比以及亞洲“比較常見”。 在 2018 年美國進行的一項研究中, 69萬8000名18至59 歲的成年男女同性戀、雙性戀、跨性別或多性別者,以及近 20%曾與專業人士談論過自己性別認同的跨性別成年人,在他們生命的某個階段都曾被施以這種做法;最近的另一項研究還發現,澳大利亞和紐西蘭至少有 10 個組織目前在宣傳這種做法。
馬德里加爾-博爾洛斯:“矯正治療做法根植于這樣的信念:即具有不同性取向和性別認同的人由於其取向或認同而在某種程度上在道德、精神或身體上低於他人,他們必須修改這種取向或認同以彌補這種低等性。”
馬德里加爾-博爾洛斯指出,所謂的“矯正治療”有三種主要方式:心理治療方式、醫學方式和基於信仰的方式。
心理治療的出發點是認為性多樣或性別多樣性是教養或經歷不正常的產物。這種治療的提供者聲稱可以糾正偏向,幫助培育被視為符合理想規範的對異性的渴望,治療的手段包括讓治療物件仔細檢討過去的經歷,如生活中是否缺少慈父形象或嚴母形象,或者誘發對自己的性取向或者性別認同的厭惡感等等。
醫學辦法的作用原理則是“假定性取向和性別認同是一種內源性生物學功能障礙的副產物,可以通過外源性辦法治療”,早前就是依靠腦白質切除術或性器官切除術。目前的醫學辦法大多依靠藥學辦法,如藥物或激素或類固醇療法。據報導,在伊朗,激素療法作為處方被開給女同性戀者,據說是要“治癒”她們所謂的“同性戀病症”。在黎巴嫩,約 79%的調查受訪者認為同性戀是一種“荷爾蒙病”,同性戀者應該接受心理或荷爾蒙治療。
力主“矯正治療”的信仰組織則認定多種性取向和性別認同的現象存在某種內在的“邪惡”,抑或以這些人 “性殘破”或“性別錯亂”為基礎前提,抑或視之為一種上癮現象。在澳大利亞進行的一項研究表明, 宗教勸慰的目的被證明是要讓物件感到問題出在自己的身份認同上。來自馬來西亞和越南的跨性別人表示,他們被迫去請信仰組織的領導人為自己祈禱“治病”。在莫三比克,這些人曾被交給教會或傳統術士“驅魔”。
馬德里加爾-博爾洛斯:“那種聲稱可以實現矯正的說法的真實一直在被科學界揭穿。 2012年,泛美衛生組織指出,矯正沒有醫學依據,對受影響者的健康和人權構成了嚴重威脅。2016年,世界精神病學協會發現,沒有可靠的科學證據證明先天性的性取向可以改變。到2020年,一個獨立的法醫專家小組進一步宣佈提供矯正治療是一種欺騙、虛假廣告或欺詐。”
不同性取向和性別認同的病理化有一個歷史的演進。19 世紀後期,科學家開始仔細研究各種被認為在道德上不可接受的行為並最終將其歸類為疾病,包括同性戀和異裝癖,並從理論上設想可能的治療方法。在 1940 年代到 1970 年代早期的精神障礙分類的支持下, 心理學和精神病學領域的大多數學派都以能夠提供“矯正治療”自居。
但從 20 世紀中葉開始,性多樣和性別多樣性開始被認為是人類正常發展範圍的一部分,這個過程與性多樣和性別多樣性在國際分類之下被從精神健康診斷中剔除的過程逐漸吻合。人們也對“矯正治療”做法所導致的各種往往很嚴重的身心傷害的認識越來越多,反對的聲音也越來越多。
馬德里加爾-博爾洛斯:“所有證據表明,矯正治療對其受害者所產生的後果恰恰與治療所追求的目的相反。他們專門根據性取向和性別認同來針對個人。他們的特定目的是干擾某個人的身心完整、他們的親密自我意識以及他們的自主權。”
在最近的全球研究 中,一項對來自 100 個國家的 8000 名答覆者進行的調查顯示:在報告經歷過“矯正治療”的 940 人中,有 98%的 人證明遭受了損害。受害者被問及這些做法的主要後果,其中 4.5%的人報告有自殺意念;其他主要後果包括:永久性身體傷害(1.8%)、自殺未遂 (2.9%)、抑鬱(5.9%)、焦慮(6.3%)、羞恥(6.1%)、自我仇恨(4.1%)、喪失信心 (3.5%)。
馬德里加爾-博爾洛斯:“矯正治療不僅無效,而且可能非常有害。這種做法常常導致痛苦和苦難,而這種痛苦和苦難將遠遠超過進行這種治療的當時,從而在人的身心上留下不可磨滅的傷痕。 身體、心理和性虐待,觸電,強迫服藥,隔離和監禁,口頭虐待和侮辱都是嘗試進行矯正的方法的例子。由此產生的無能為力和極度屈辱的綜合作用會導致深刻的恥辱感、罪惡感、自我厭惡和無價值感,這可能會進一步導致自我信念受損和持久的性格變化。”
獨立專家馬德里加爾-博爾洛斯進一步指出,在機構中和在實施“矯正治療法”的方案中,受害者可能遭受“令人髮指”的身心暴力。美洲人權委員會在2015 年報告了同性戀女子在厄瓜多爾被戴鐐銬、遭到毆打、強迫進食或剝奪食物、被迫裸體、被隔離和單獨監禁、被多日拘束以及在所謂的“診所”被“矯正”強姦等。
馬德里加爾-博爾洛斯還調查了“矯正治療”背後的經濟意義。
馬德里加爾-博爾洛斯:“在調查這些做法背後的經濟因素時,有說服力的證據證明,在許多情況下,矯正治療在世界各地對提供者而言都是一筆可觀的利潤。有行銷機制支援這種商業模式。”
馬德里加爾-博爾洛斯收到了有說服力的證據,證明在許多情況下,對世界各地的提供者來說,這種“療法”是一項有利可圖的業務。在美國,“矯正治療”一次收費從免費到 2萬6000 美元不等;在厄瓜多爾,月平均住院費估計為 500 美元。在韓國,收費從不到26美元到 2萬6000美元不等。
另一個值得注意的現象是,青年不成比例地受到“矯正治療”的影響。最近的一項全球調查顯示,五分之四的受治者,在接受“治療”時的年齡為 24 歲或 24 歲以下,其中大約一半年齡在18 歲。
馬德里加爾-博爾洛斯:“兒童和青少年特別容易受到矯正治療的傷害,因為在人生的早期接觸此類干預措施與焦慮、抑鬱、創傷後應激障礙、自殺意念和自殺企圖顯著相關。”
馬德里加爾-博爾洛斯表示,他掌握的證據基礎揭示出一幅“令人痛心”的畫面,即在世界所有地區,包括在印度、奈及利亞和南非,普遍存在對同性戀女子、雙性戀和跨性別女子的強姦和其他形式的性暴力,而且竟大言不慚地稱之為“糾正”,而在肯亞等國則存在對同性戀男子和跨性別男子的性暴力。在最近的一項全球調查中,870 多名經歷過這種令人髮指的做法的人以更多的例子揭示了這類人間苦難:拘留或監禁、身體虐待、綁架和強迫懷孕等。
馬德里加爾-博爾洛斯:“根據國際人權法,我得出的結論是,矯正治療本質上是歧視性的、殘忍、不人道和有辱人格的待遇;根據受害者的嚴重程度或身體或精神上的痛苦以及所遭受的苦難,可能構成酷刑。”
獨立專家馬德里加爾-博爾洛斯最後表示,他已明確看到最近世界某些地區禁止“矯正治療”的趨勢。在一些國家,如厄瓜多爾和馬爾他,這種做法已被視為一種犯罪。在另外一些國家,如加拿大、西班牙和美國,這種禁止已經落實到地方層面。但令他感到困惑的是,“某些國家沒有興趣參與一個旨在處理一種嚴重損害其管轄下數百萬人問題的進程。”
馬德里加爾-博爾洛斯:“我緊急呼籲聯合國會員國針對矯正治療採取果斷行動,並共同努力在全球範圍內禁止這類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