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包庇、仇外心態,中國“虎師”體罰教育何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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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立法嚴禁學校體罰數十年,對老師打人致傷處以刑責已是全民共識。但中國網路仍偶見“虎師”虐打學生的爆料視頻,其中多數遭全民唾棄,但部分案例或因基層公安枉法、或因仇外教育等扭曲心態,至今仍難伸正義。一位受害者家長告訴美國之音,體罰已是被時代淘汰的老方法,且帶給孩子的心理創傷更甚於身體傷害,因為即便一年過去了,他的兒子至今仍難忘“災難日”當天被老師打到骨折的痛楚。

“不打不成器”思維讓中國的體罰教育至今仍在校園隱隱作祟,在雲南昆明的楊明就有第一手的親身經歷。

 

雲南虎師體罰小四生致輕傷二級

楊明告訴美國之音,兒子去年6月就讀雲南師大附小時,因與同學互扔紙團打鬧,被汪姓教師二度制止未果,再加上小孩當面對老師說:“你不能打我,打人犯法”,疑似激怒教師,竟被以米尺追打至左手肘關節骨折,經醫師鑒定為輕傷二級。(((https://weibo.com/u/3167700492)))

楊明說,小孩頑皮,老師輕微處罰,家長都能理解,但把一個無深仇大恨的小孩追打成輕傷二級“太過分”,更恐觸犯中國《刑法》、《未成年人保護法》和《中小學教育懲戒規則》等相關法令。

楊明說:“像他這種把孩子打成輕傷(二級),發生在21世紀的今天,我覺得太離譜了。第二,發生在我們省會城市昆明,這個法制意識這麼強的省會城市、文明程度那麼高,都還發生這種(體罰)程度,我覺得非常震驚。”

更讓楊明震驚的是,當時汪姓教師雖帶著歉意來進行家庭訪問,但竟要求兒子返校須謊稱是“自己磕著碰著”,絕不能說出“老師打人”的實情,以免累及他未來的教職。

由於楊明堅持追究,昆明市教育局後來依《中小學教育懲戒規則》做出懲處意見,學校也據此取消汪姓老師聘任和工資晉級等資格“不得少於24個月”,這位老師目前已離職,一年後會不會複職尚未可知,但看在楊明眼中,這懲處“不痛不癢、難以服眾”,且學校和該名老師自此也對楊家人不聞不問。

但這還不是讓楊明最為氣憤的地方。

 

官官相護?雲南公安對虎師犯行不予立案

他說,這一年來,為避免這位“虎師”繼續傷害其他學生,他先向公安報案,堅持追究汪姓老師的刑事責任,但地方公安疑似官官相護,竟以“無法證實犯意”為由,做出不予立案決定,即便經上級機構覆核也仍維持原決定。

楊明說,他已提請檢察院立案監督這“違背常規的決定”,但耗費多時竟仍未有下文,讓他感歎“包大人何在?”

他說,他親身體會到,體罰對小孩造成生理和心理的雙重傷害,因為除了骨折,他兒子當時衍生的應急性焦慮狀態經心理醫師輔導了20周才好轉,但仍無法根除。

楊明說:“隔了一年,(兒子遭體罰是)去年6月8號發生的,今年6月8號他都還在跟我說,他說:‘爸爸,今天是一個特殊的日子’,我說:‘什麼日子?’我都想把它淡化掉,實際上我也記得的。他到今年6月8號,他都還在說,今天是我的最災難日、是我的忌日。我說,孩子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我們向前看吧,我都還在開導他。”

對於楊明兒子遭體罰致傷一案,一位因議題敏感、不願具名的人權律師說,公安不立案本身就違法,而教師公然毆打學生也對被迫圍觀的其他學生“造成惡劣的心理影響,這都是不可接受的。”

他說,中國老師對體罰看法分歧,正因體罰禁令執法不力,部分學校若袒護教師也變相鼓勵老師敢於體罰。而這種陋習須通過對這類犯行的及時懲處才能有所扭轉,但中國現行的法治環境並不樂觀。

這位律師告訴美國之音:“自紅黃藍幼稚園惡劣事件(2017年)曝光以來,這個(體罰)問題都未得到適當改善。”

在X社媒平臺有5.4萬粉絲關注的博主Ignatius Lee是長期觀察中國的政治、社會學者,他在接受美國之音書面採訪時研判,此案看起來是“袒護體制性暴力”。

他說,老師毆打學生的行為在民主國家不可能不立案,老師有沒有理,以司法調查和審判為准,員警不能以不立案推脫。由此可見,中國“法治社會缺失而且也在縱容社會暴力”。

 

觀察人士:中國社會充斥著戾氣

對於中國的體罰文化,Ignatius Lee說,在奉行家長製作風和專制主義思想流毒的地方十分常見,也難以根除。

他說,相較於90年代,中國教育界已文明許多,不再對學生打拳打腳踢,但“冷暴力和軟暴力仍普遍”,如當眾羞辱、罰寫或丟作業本等,中國社媒微博和抖音上就常見此類爆料視頻,一如中國官媒新聞充斥著家長式的訓示或對如美國前國務卿蓬佩奧(Mike Pompeo)等外國政治菁英的語言暴力,他質疑,上行下效,如何指望中國底層社會比上層精英更文明、更節制暴戾呢?

Ignatius Lee說:“這是必須面對的現實:各種形式的暴力充斥著中國社會,使這個國家從上到下都有戾氣……你可以對比一個戾氣橫生的社會,跟一個文明社會的差距在哪裡。戾氣不但可能刺激民眾報復社會案件,還可能導致家庭暴力和校園暴力升級。”

搜尋抖音上的中國校園體罰案例,近期事件如7月16日爆出河北張家口有學生因遲到幾分鐘竟被長時間體罰蛙跳,導致橫紋肌肉溶解誘發急性肝腎衰竭。唯涉事學校表明會負責到底。

還有據《廣州日報》去年9月報導,東莞3歲男童在幼稚園遭拍打、推拉、甚至捆綁體罰長達一小時,因此對上學產生嚴重恐懼。不過報導稱,事件曝光後,官方表態,涉事園方和老師都已受到相應處罰。

更早的還有2019年,一名重慶培訓老師被發現瘋狂抽打學生。不過事發後,這名老師除被嚴懲查處外,更遭網路輿論痛斥為“心理變態”所致的暴力行為。

 

阿傑仇日矯正體罰獲部分線民支援

多數體罰案例曝光後,中國社媒輿論多譴責施暴者,也無法見容學校的體罰霸淩行為,唯獨上個月底發生在四川大涼山小學生的體罰案例,竟引發部分線民的支援,也讓Ignatius Lee特別關注並感歎中國的愛國和仇日情緒已成為一種“集體幻覺和徵候性發作”,甚至“社會性精神分裂症”。

據視頻博主“阿傑騎行中國”6月底自行發佈視訊顯示,他在四川大涼山短期支援落後地區的教學時(即支教老師),一名小學生在畫紙上寫下了“我愛日本人”的字眼,當時他質問這名小學生為何不與其他同學一樣,寫下“我愛中國人”,只見小學生緊張地回說:“寫中國人的時候,忘記寫了”。

阿傑這位支教老師隨即怒斥學生說:“你要記住,你是中國人,什麼事情老師都可以原諒,但這種錯誤絕不能犯。”說完即拿出戒尺打了幾下這名學生的手心,還要他把畫撕了,丟入垃圾桶。

阿傑於視頻末尾坦承,打學生是不對的事,但“作為中國人,家仇國恨必須記在心裡,絕對不能忘掉。”

由於當時正逢蘇州發生日本母子的遇刺意外,此視頻隨即引發熱議和正反兩極的看法,部分線民拍手稱快,但也有不少線民直指這類暴力仇恨教育出現在學校非常不適合,尤其對還沒有是非判斷標準的孩童。

 

觀察人士:中國盛行仇外教育

對大涼山體罰事件,Ignatius Lee告訴美國之音,雖然手法粗暴,但中國給中小學學生“灌輸”、“矯正”或“誘導”仇日教育並非罕見現象,而中國社會也常用極端的愛國行為,如作秀式的反日情緒,來互相肯定,一如阿傑發佈體罰學生的視頻,來滿足渴求社會認同的虛榮。至於中國人的愛國熱情,他說,也通常不是自發性的,而是一種“在社會規訓前的條件反射”,或出自不愛國就會被社會疏離或排斥的擔心。

Ignatius Lee說,阿傑的言行就是仇外教育,因為小學生說出“我愛日本人”既不違法、也不違反校規,本就不該受到體罰。

他表示,中國的民族主義教育始於1994年的愛國主義教育,與共產主義意識型態合流,基本上都是仇恨美日歐和敵視民主,而愛國教育則是1989年學潮後,中共為了克服80年代的三信危機(對馬克思主義、黨和政府及社會主義前景的信心危機)才開始的。

Ignatius Lee還說,中國的愛國教育始自幼稚園,是一種系統性改造,將延續至博士階段,而現在中國社會叫囂最凶的民族主義多是愛國教育的惡果,可見“這種民族意識對社危害有多嚴重。”

美國之音透過抖音帳戶私信阿傑,希望取得他的置評回應,不過截稿前,他並未回復。

 

source: 
美國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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