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2月27日

 

歐盟的《數位服務法案》在2月正式生效，歐盟委員會已經根據該法案對中國公司位元組跳動旗下的TikTok展開合規調查，調查重點針對未成年保護、成癮機制和演算法。這份新法案旨在打擊網路非法內容和錯誤資訊，增強線上服務和廣告的透明度，並要求超大型線上平臺承擔更多的義務，預計調查過程將持續數月。

然而在歐洲議會選舉前夕，一些候選人卻為爭奪年輕選民選票正在擁抱這一充滿爭議的網路平臺。此次選舉中，部分國家年滿16歲公民將成為首投族。

歐盟在有關聲明中表示，根據到目前為止的初步調查以及對TikTok方面提供的風險評估報告分析，歐盟委員會決定啟動正式調查。調查內容重點集中在《數位服務法案》合規方面，包括TikTok的演算法機制是否導致成癮行為，未成年人的隱私和安全保障等。歐盟內部市場專員蒂埃裡·佈雷頓（Thierry Breton）表示，將對TikTok涉嫌違反透明度和未成年人保護義務展開調查，包含“成癮設計、螢幕時間限制、兔子洞效應、年齡驗證、默認隱私設置”。

 

歐盟監管風暴

TikTok的演算法和成癮機制是這次調查的重點。所謂“兔子洞效應”，源於通話故事《愛麗絲夢遊奇境》中，愛麗絲為追逐兔子而進入一個又一個洞穴。與其類似的是，在網路上，使用者可能被平臺的內容和演算法推薦內容吸引而沉迷其中，無法自拔。歐盟指，線上平臺的演算法可根據使用者使用習慣自動推薦個性化內容，導致使用者成癮，平臺存在演算法操縱的風險。歐盟還將調查TikTok研究人員存取權限，《數位服務法案》規定獨立研究人員可訪問超大型線上平臺的資料並檢查其演算法。

短視頻平臺的“瀑布流”和自動推薦機制可自動播放一系列視頻，通過演算法推薦相關內容，讓使用者不斷觀看，這種設計可能導致使用者過度使用該網路平臺。目前，歐盟已經要求網路平臺提供關閉個性化推薦功能的選項，平臺可根據使用者所在地理位置或在全球範圍內推薦最受歡迎的內容或隨機提供內容。TikTok根據歐盟要求已經提供了關閉個性化推薦的選項，但這一功能隱藏在多級功能表中，使用者需經過多次點擊才可找到關閉的按鈕。

有關TikTok的未成年人保護機制，在美國同樣受到了質疑。美國國會已經多次就TikTok召開過聽證會，今年一月美國國會參議院就多家社交平臺的未成年人保護、性剝削的問題舉行了聽證會。

TikTok平臺目前在美國和歐洲面臨越來越大的爭議，該公司通過設計複雜的股權結構，使其看上去不像是一家中國公司。位元組跳動方面曾派出擁有新加坡國籍的周受資出席聽證會。周受資2021年加入位元組跳動，原為北京位元組跳動首席財務官，後專任TikTok首席執行官，周受資在聽證會上強調自己的新加坡國籍。TikTok方面避談北京位元組跳動是TikTok最終控制人的事實，對北京位元組跳動存在中共黨組織保持沉默。

位元組跳動對於中國版抖音和海外版TikTok採取了不同的態度。儘管兩種平臺的服務設計和運行機制類似，但兩者內容不互通。中國版抖音要求用戶實名驗證，使用者需要輸入姓名和身份證號碼並採集人臉，完成一系列操作才能通過實名驗證。中國版抖音接受中國政府的網路審查，記錄使用者的IP位址，公開顯示使用者所在的省份。

TikTok由於在過去預設未成年使用者的內容可公開發佈，允許所有人都看觀看和評論未成年發佈的視頻，去年愛爾蘭監管當局對該公司開出了3.45億歐元的罰單。

保護衛士的專案官員蘿拉·哈特（Laura Harth）表示，TikTok在股權結構的問題上沒有說實話，而且在中國的員工也能訪問TikTok的資料。“有很多不一致之處，很多人一方面擔心個人資料，我非常擔心演算法這一方面，中國的姐妹公司受到嚴格審查、受到嚴格控制。他們能夠很好的控制資訊以及中共認為有害的資訊。但是當我們看到西方的版本傳播，我們能看到很多潛在的風險，假新聞和他們的演算法。”，蘿拉·哈特說。

歐盟委員會根據《數位服務法案》指定了17個超大型線上平臺，該法案定義超過4500萬月活躍用戶的平臺為超大型線上平臺。超大型線上平臺需評估自身對公民社會生活是否帶來系統性風險如言論自由、選舉參與等，並且至少每年提交一次經過獨立審計的報告。除了位元組跳動旗下的TikTok，阿裡巴巴所屬的全球速賣通（AliExpress）也被列入超大型線上平臺。去年11月，歐盟要求阿裡巴巴全球速賣通就涉及售賣假藥等非法產品的問題做出說明。

居住在德國柏林的政治學者、Ecole Universitaire de Management客座教授張俊華認為，歐洲與中國的貿易戰實際上已經打響，歐盟針對TikTok採取的行動是貿易戰的一部分。

張俊華表示：“按照正常的情況，中國所有的東西都能進入西方市場。只是在缺乏政治信任的情況下，同時也是在雙方力量不對稱的情況下，中國的企業是政府支援的，而西方沒有這種類型的支援，中國的產品才受阻。”

 

候選人擁抱TikTok

今年6月歐洲議會將會舉行大選，TikTok宣佈將在3月起在應用程式內推出“選舉中心”功能。根據該公司的說法，屆時“選舉中心”將會同新聞核查人員合作，以當地語言介紹選舉資訊，令使用者辨別事實與虛假內容。

出於安全理由，歐盟委員會和歐洲部分國家的政府已經要求在工作使用的設備上不得安裝TikTok。然而TikTok短視頻平臺在世界各國積累了大量用戶，為爭奪年輕選民，TikTok成為了選戰重要的陣地，一些政黨因此開設了TikTok帳戶。該公司宣稱，約有三成歐洲議會議員使用TikTok。預計此次大選青年選民將增多，部分歐盟成員國已經下調投票最低年齡，德國、奧地利、比利時年滿16歲的公民將有選舉權，希臘的最低投票年齡是17歲。

中國擴大版的反間諜法和國家安全法規定企業有義務向當局提供資料，拒絕配合者將有受到拘留乃至刑事處罰的風險。為應對各國的輿論壓力和監管要求，TikTok在愛爾蘭建立了資料中心。已有多名參選人士對媒體表示，出於安全考慮將使用另一部手機登錄TikTok。儘管德國綠黨對TikTok持批評態度，該黨候選人為尋求連任開通了TikTok帳戶。歐洲自由民主聯盟為準備選舉近期也開設了TikTok帳戶。面對即將而來的選戰，歐洲候選人似乎開始不顧對TikTok的批評以及安全風險，採納靈活務實態度，利用該平臺在網路上開展造勢活動。

義大利馬可·潘內拉全球法治委員會（Global Committee for the rule of law, Marco Pannella）秘書長馬泰奧·安吉奧裡（Matteo Angioli）表示，6月的選舉非常關鍵，打擊假新聞除了依靠演算法等技術手段，也需要各方努力：“媒體、大學和智庫將保護我們免受假新聞侵害，這樣民主將會繼續運作，並且抵擋專制政權的威脅、操控和敵意。”

觀察人士除了對TikTok平臺的迅猛發展保持警惕外，也注意到中國“大外宣”花樣不斷翻新，近年來中國官媒開始在社交平臺上招募當地人以自媒體形式傳播中國官方敘事，不少此類海外網紅活躍在TikTok，Instagram等短視頻平臺上。然而，並非所有此類重複中國官方敘事的自媒體都被打上中國官媒的標籤。

蘿拉·哈特表示，一些社交平臺上有影響力的名人被邀請去新疆，以推動中國的宣傳，但獨立的記者和研究人員卻無法進入。她表示，一些有影響力的博主被中國當局招募，社交媒體公司在其中也有很大的作用。如果一位博主接受中國當局邀請，訪問了某個地方，那麼這是很明顯的信號。

除《數位服務法案》之外，TikTok還將面臨《數位市場法案》的監管，該法案將在3月生效，旨在防止科技巨頭利用市場壟斷地位進行不正當競爭，TikTok將面臨戰略資訊披露的新義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