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3月23日
在一個涼爽的春夜，大約50人聚集在一條安靜的小巷盡頭的一家書店外，參加兩位作家的讀書會。儘管這些書是關於旅遊的，但他們的心情並不輕鬆。
該活動是香港見山書店（Mount Zero）的最後一次活動，該書店最近宣佈將於3月底關閉。此前見山書店面臨政府部門對其輕微違規行為的一系列警告，包括使用小巷舉行讀書會和在其店鋪前面鋪設一小片不平的公共空間。
“我很傷心。香港的獨立書店越來越少了。它們越來越難以生存，”藝術工作者和該書的常客雷蒙德·杜（Raymond To）說。
根據一項統計，自2020年以來，香港已有40家獨立書店關閉。在2019年發生廣泛且有時是暴力的民主示威活動後，北京於2020年對香港強行實施了國家安全法。
雖然大多數書店的關閉是由於COVID-19導致的生意不佳、經濟衰退和民眾對閱讀興趣的下降，但至少有兩家的關閉，是因為店主稱之為政治壓力或不太自由的環境的原因。
據店主稱，出售政治敏感內容或由前政治人士、記者或其他抗議支持者經營的書店，都會受到各種政府監督人員的上門盤查。
“香港的很多書店都定期接受政府部門的檢查，不是每天，而是時不時地檢查，” 2023年關閉的山道文化公司（Hillway Culture）的共同所有人楊子俊（Raymond Yeung Tsz-chun）說。“我們每個月都會接受檢查。這就像是政治壓力。”
雖然政府及其支持者認為北京支持的《國家安全法》恢復了香港的秩序，但其他人則表示，它限制了公民自由，其中包括從公共圖書館清除政治敏感的書籍。
獨立書店是為數不多的幾個地方之一，人們仍然可以在那裡找到圖書館裡沒有並且不再由主要連鎖店出售的書籍，包括那些關於民主運動的書籍。
雖然一些書店已成為社區聚會場所，參加者試圖逐漸接受香港發生的變化，但是在政府認為必須為恢復穩定而收緊控制措施之際，這些書店日益被視為“軟抵抗”的一部分。
“在剩餘的書店裡，有一些自由討論的空間。......香港人仍然把這類書店當作最後的手段，”獵人書店（Hunter Bookstore）的老闆黃文萱（Leticia Wong Man-huen）說。“我想政府也看到了這一點。他們不希望這些自由主義思想和公民社會的空間繼續存在。”
她說，代表各個部門或機構的10多名政府官員登門造訪了她的書店。
“這不正常，我們從不同類型的書店或不同行業所瞭解的情況也是這樣，”前是民主派區議員的黃文萱說。
消防部門會檢查她的店鋪是否有適當滅火器，或者逃生路線是否被堵塞。
因在第一線抗議而入過獄的楊子俊說，山道文化公司還受到過食物環境衛生署（FEHD）的檢查，該署為公眾活動頒發許可證。
楊子俊說，“我們舉辦的活動需要事先註冊，因此從技術上講，它們不向公眾開放，也不需要任何意義上的公共娛樂許可證。但一旦接到投訴，員警還是會來的。”
其他書店也接待過香港稅務局的上門盤查，檢查它們是否隱瞞了營業收入。
店主們說，政府部門頻繁登門給經營書店增加了挑戰，由於香港的高租金，經營書店本來就很困難。
“這無疑增加了我們的工作負擔......精神和身體壓力；你必須應對不同的法律條規，因為解釋規則的權利掌握在他們手中，”黃文萱說。
食環署和消防處分別向美國之音（VOA）發表聲明說，它們在收到有關涉嫌違規行為的投訴後檢查了書店。在它們提到的案件中沒有發現任何違規行為。
儘管面臨挑戰，獨立書店仍在繼續營業。
“人們希望為公民社會留出空間，書店是一個很好的平臺，”黃文萱說。
有些人正在尋找創造性的生存方式，從現有的書店、餐館或咖啡館租一個角落，在濕貨市場攤位上賣書，或者在不同的地方進行移動運作。
獅墨書店（Lion's Ink） 就是由另一家書店內的幾個書架組成的。
店主謝淏嵐（Dexter Tse）曾是一名歷史教師，他最近出版了一本關於香港7000年歷史的書。他說，註冊他的公司只花了15分鐘和32港元。
他沒有遇到任何問題，因為他的商店只出售有關香港和澳門的歷史書籍。
“我們知道有些書是危險的——非常非常敏感——我們會避免這些書，比如那些作者是著名政治人物或已經入獄的人的書，” 謝淏嵐說。“如果我能避開那些人，那就沒事了。”
黃文萱的書店仍然出售在圖書館被禁的書籍，例如關於1989年鎮壓天安門廣場抗議者的書籍，但她避免出售那些帶有政府認為具有煽動性的2019年抗議口號的出版物。
“當然，我會儘量不審查，但有些書封面或書名已經很敏感了......我可能不會賣這些書，”她說。
雖然不出售政治敏感書籍的書店不會受到打擾，但那些出售政治敏感書籍的書店可能會繼續受到壓力，尤其是在本周通過了另一項安全法，提高了對煽動叛亂的處罰之後。
楊子俊在其共同店主決定移民後關閉了他的商店。
“我可以找一個新的合夥人，但我認為找一個人來面對我們過去幾年經歷的所有這些掙紮，並不是一個好主意，”楊子俊說。
舉辦兩位作家讀書會的見山書店的老闆謝絕了採訪，但在社交媒體上發帖稱，書店也面臨過類似的問題。
作為香港最受歡迎的獨立書店之一，它經常在外面的小巷盡頭舉辦政治上直言不諱的作家的談話。小巷盡頭那裡有一棵百年的榕樹遮蔭。
“週末，我會來這裡......感受氣氛，”藝術家雷蒙德·杜告訴美國之音。“在這裡，你可以讀任何你想看的書，香港三家連鎖書店都不會賣的書。”
他相信獨立書店可以滿足一種需求。
“對於志同道合的人來說，擁有這樣的地方是件好事，” 他說。
獨立書店拒絕寫下自己的終結篇章。
“我會一步一個腳印地去做，”黃文萱說。“我喜歡書，也喜歡香港。我們有權閱讀各種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