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2月1日

 

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的一份新報告顯示，對於大多數亞裔美國人來說，面對偏見是生活中再熟悉不過的一部分。

這項研究基於對7000多名受訪者的調查，發現大多數亞裔美國人認為全美國對他們遭受歧視的經歷關注太少。

報告發現，大約三分之一的亞裔美國人曾被人要求返回他們自己的祖國。44%的18至29歲的亞裔美國人表示，他們有認識的亞裔人士自新冠病毒大流行爆發以來曾受到人身威脅或攻擊。

亞裔美國人約有2350萬，占全國人口的7.1%。2021年，美國的反亞裔仇恨犯罪躍升至歷史新高，2022年則是有記錄以來第二嚴重的一年。

“針對亞裔美國人的歧視並不是什麼新鮮事，”皮尤新研究計畫（New Research Initiatives）負責人、該研究的合著者尼爾·魯伊斯（Neil Ruiz）說。早在1800年代，亞裔美國人就一直忍受著無情的刻板印象，魯伊斯的研究凸顯了其癥結所在的一個悖論。

幾十年來，亞裔美國人社區一直被視為模範少數族裔：正如一位受訪者所說，“忠誠且勤奮”。另一方面，亞裔美國人發現自己遭到排斥，被視為學者和活動人士所稱的“永遠的外國人”。

 

“永遠的外國人”形象

魯伊斯自己也是亞裔美國人，他告訴美國之音（VOA）：“我們發現，78%的亞裔美國人在某種程度上被視為外國人，即使他們出生在美國。”被視為外國人的標準包括被告知返回自己的祖國、因在公共場合說英語以外的語言而受到嘲笑或其他人念錯他們的名字。

魯伊斯承認，念錯某人的名字可能是一個無心的錯誤。但他說，對於這項研究的許多參與者來說，這往往近乎不尊重，甚至是徹頭徹尾的冒犯。

魯伊斯講述了一位印度裔美國女性在一次焦點小組中的經歷，她說她有一份清單，上面列出了200多種她的名字被念錯的方式，這讓她感覺永遠受到侮辱。一些人表示，他們覺得自己被迫採用英語化的名字。

三藩市州立大學亞裔美國人研究教授張華耀（Russell Jeung）表示，打擊反亞裔偏見意味著創造空間，讓人們“可以自由地分享自己受到的傷害或他人可能受到的傷害”。

活動人士表示，更棘手的問題是，當發表嘲諷言論的不僅是同事，還有前總統唐納德·特朗普（Donald Trump）或其他公職人員（例如機場保安人員）時，他們如何應對，根據這項研究，機場保安人員明顯更多地篩查南亞裔美國人。

在特朗普在大流行期間使用攻擊性語言（包括將冠狀病毒稱為“中國病毒”）後，非營利組織“停止歧視亞太裔”（Stop AAPI Hate）發現網上反亞裔的誹謗有所增加。

張華耀說，擁有一個寬容的全國榜樣是“生死攸關的問題”。

9/11事件發生幾天後，時任總統喬治·W·布希（George W. Bush）在一座清真寺發表講話，呼籲尊重伊斯蘭教。根據仇恨與極端主義研究中心（Center for the Study of Hate & Extremism）的資料，在那之後針對阿拉伯和南亞裔美國人的仇恨犯罪立即有所下降。

加州民權律師兼社區組織者鄭賢哲 (Charles Jung) 表示：“美國領導人對亞裔美國人這樣多元化的群體的經歷和需求不甚瞭解。”

鄭賢哲說，國家領導人有責任鼓勵寬容，並通過強調共同價值觀而不是感知差異來將社區團結在一起。他說：“至少，這意味著不要說種族主義的話和煽動仇恨。但這是最起碼的事。”

 

模範少數族裔的刻板印象

亞裔美國人是其他少數群體的榜樣的觀念在大眾媒體中已經延續了幾代人。1966年，《紐約時報》（The New York Times）雜誌刊登了一篇文章，稱讚日裔美國人是“成功故事”。1987年，《時代》（Time）雜誌刊登了一篇封面故事，將亞裔美國兒童描述為“神童”。

但鄭賢哲表示，“模範少數族裔”的刻板印象“肯定是扁平化和簡單化的——對整個民族極其多樣化的卡通化看法。”

皮尤調查發現，大多數亞裔美國人，尤其是印度裔美國人，沒有聽說過“模範少數族裔”這個詞，儘管大多數受訪者表示，身邊的人們認為他們擅長數學或缺乏創造力——這是與亞洲人相關的兩種刻板印象。

加州大學河濱分校公共政策教授、“亞裔美國人資料”（AAPI Data）創始人卡蒂克·拉馬克裡希南（Karthick Ramakrishnan）表示，與東亞裔美國人相比，“南亞人並沒有那麼多地因模範少數族裔的迷思而困擾或擔憂。”

拉馬克裡希南補充道，“南亞人和東亞人在種族主義和種族歧視方面的經歷不同。”他指出，9/11事件後，南亞裔美國人受到了不成比例的安全檢查和監視。

在熟悉這個詞的亞裔美國人中，42%的人表示模範少數族裔刻板印象是有害的。

亞裔美國人之間並沒有達成共識：17%的人認為模範少數族裔刻板印象是積極的，而共和黨亞裔美國人相對更有可能認同這種立場。

張華耀說自己是認為這種刻板印象具有破壞性的42%人之一。他說，這“在亞洲人和其他種族群體之間造成了隔閡。它還掩蓋了亞洲人面臨的問題：如果我們被視為榜樣，我們就會被視為沒有任何特殊困難。但顯然，我們面臨種族主義。”

張華耀表示，模範少數族裔刻板印象掩蓋了許多亞裔美國人在日常生活中面臨的廣泛社會問題，從工作場所歧視（根據皮尤的這份調查，大約五分之一的亞裔美國人表示他們經歷過工作場所的反亞裔歧視）到成績優異的期望等等。

儘管反亞裔仇恨問題普遍存在，但大多數亞裔美國成年人表示，在他們的成長過程中，家裡人很少討論種族主義帶來的挑戰。

鄭賢哲說：“有時，亞洲移民父母採取的適應方式是吞下苦澀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