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4月8日

中國除了透過市場壓力，跟好萊塢來對外輸出自我審查之外，也針對媒體下手。“美國國家民主基金會”的“民主研究國際論壇”（International Forum for Democratic Studies）主席香緹.卡拉提（Shanthi Kalathil），撰寫了一份報告“超越防火長城：中國如何成為全球資訊強權”。曾任華爾街日報駐香港記者的卡拉提，接受美國之音黃耀毅專訪，談論中國如何改變媒體及爭奪國際話語權。

美國之音黃耀毅：
“這份報告中你提到，當中國要在海外擴張其影響力時，或是想要人們同意它們的外交政策，或者是在某些有爭議的議題，如臺灣、南中國海等，與中國政府站在同一立場。你能就此說明一下嗎？”

“民主研究國際論壇”主席香緹.卡拉提：
“我想，中國的目的不是要確保大家跟它一樣是一黨制，但中國政府要確定國際環境要盡可能的有利於中共繼續執政。這包括確保國際環境'和諧'在中國執政的優先順序之下，而它從各個角度下手，包括阻礙國際媒體的報導，不讓媒體報導中國在南中國海作為的負面消息，或是在臺灣、西藏立場的報導。我想，已經出現寒蟬效應，不敢談論這些議題，因為中國會發揮其影響力，試圖從源頭就阻止這些討論。這不代表這些議題就沒有受到討論，或者是討論都偏向某一方。但我們現在看到的是，中國有辦法對整個體系施加更大的市場壓力。在過去，它可能可以透過外交抗議；但現在，中國可以直接影響發佈國際新聞的媒體，或是國際電影公司。運用所有管道，透過這些手段，阻擋這些討論；或是當新聞跟電影在製作過程，就已經塑造成中國要的模樣。這就是最大的改變。”

美國之音黃耀毅：
“我們談過製片公司、好萊塢、大學，還有科技公司。那國際媒體呢？中國如何動搖國際媒體，讓它們做中國想要做的事情?”

“民主研究國際論壇”主席 香緹.卡拉提：
“我認為主要有兩種不同的策略。一個是試圖影響國際新聞的報導。過去，這主要發生在中國境內；外國記者，還有外媒在中國的特派員，都受到監控及騷擾。現在，越來越多的是，中國開始搜購海外媒體，讓它們生產中國想要看到的節目。中國已經在全世界各地都這樣做，買下廣播電臺，或是與中國官方電臺連結，或是購買報紙。尤其對海外的華文媒體，中國政府的動作很積極，在許多地方都可以看見。在加拿大、在澳大利亞，以前都有很活躍的華文媒體，現在你看到那些華文媒體變得很壓抑，而它們報導的內容也變得跟中國官方說法一致了。另外一個策略則是，重新打造並賦予中國官媒光輝的新形象。我們看到中央電視臺（CCTV外語台）換了新招牌，改名叫做'中國環球電視網'（CGTN）。中國環球電視網看上去非常的專業，符合國際市場，而且看起來也不像印象中的中國宣傳電視傳媒，看起來就跟其他國家級廣播沒兩樣。在我最近的一趟旅行當中，我看了很多中國環球電視網，它們現在有許多有趣的、多元的節目，但實際上還是一樣的，這些節目還是不會碰觸中國政府認為敏感的議題。正如其他國家廣播試圖做的，中國也試著將呈現一個形象，就是更多元、更有活力、更多種觀點的中國官媒。你或許可以看到更多種觀點，但中國政府特別敏感的議題，你絕對看不到。”

美國之音黃耀毅：
“我們看到不只是中國在這樣做，俄羅斯也正在進行資訊戰。它們的今日俄羅斯（RT），就如同於中國環球電視網（CGTN）。我們談過了許多美國的私人企業，包括媒體、大學、科技公司、好萊塢，某些政府部門我們能夠施加規範，但有些就純粹是私人企業。我們要如何實施一個整體的全國策略，來對抗在我們國家內部的這種影響？”

“民主研究國際論壇”主席 香緹.卡拉提：
“我的身分不容許提出政策建議，但我會說，光是讓人們正視這個問題，就是很好的第一步。我想，現在大家才開始認識到，有些專制國家試圖利用它們的媒體來擾亂我們，破壞信任，製造困惑。而這讓人們更加不信任那些誠實的、有信譽的新聞媒體。人們越來越明白，必須要有這樣的自覺。這是一個很棘手的議題，因為解決辦法並不是讓閱聽大眾直接不信任他們接收的新聞。我想我們需要有更多的自覺，對媒體的認識，讓大眾有能力去分辨，什麼看起來是真正的、基於事實的、有信譽的報導。你要如何區分開來。我想，這超越了簡單的核實（fact checking），或是直接對抗這種資訊戰。我想，許多美國人民，還有世界上的許多人，都必須要提高素養，對他們所閱聽的媒體有更深的瞭解。還有，提高素養，指的就是提高素養，而非不信任所有你看到的報導；代表的是你要學習並瞭解你閱聽的媒體、他們報導的消息來源，以及他們的動機。還有學會區分什麼是有信譽的、獨立的報導內容，這是第一步。”

美國之音黃耀毅：
“我還想追加一題。社交媒體方面呢？你的報告中也提到關於騰訊、微信等等，它們現在正在向世界擴展。而中國的宣傳官媒，也有臉書跟推特的帳號。我們該如何建議大眾，學會區分它們在社交媒體上讀到的東西？”

“民主研究國際論壇”主席 香緹.卡拉提：
“這是非常棘手的。社交媒體的確非常的活躍，但同時也非常混亂。我想，剛才說提高你對媒體的素養，同樣也該用在社交媒體上，甚至在網路空間還更加重要。我知道有許多項目，尤其針對年輕人，提高他們的社交媒體素養，瞭解資訊來源，以及如何不要光看標題就轉貼或轉寄。我想這是一個開端，但要瞭解，現在有許多國家都在社交媒體上，而它們都有一些特定目的跟議程，所以不只是媒體消費者要有自覺，各國也都要有自覺。這是許多國家優先的外交政策，我想這也是許多政策制定者正在試圖釐清的。”